旅居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那些日子
看中华 最新资讯 2015-11-01 05:31:51


初来布宜诺斯艾利斯(简称“布市”),就在街上看到很多中国人开的超市,同一条街上,都有好几家。即使不买什么,也喜欢进去跟他们聊聊。
乱阿,到了年末到处抢劫。你们这时候来干嘛?
着。每个超市都备着手枪,时刻准备着火拼。听得我们刚开始走到街上都提心吊胆,相机手机是断然不带的,连穿双拖鞋上街也会被四光喊回去换双登山鞋,生怕路上遇到歹徒跑不过。
阿根廷国内的经济危机和社会矛盾在首都暴露无遗,各种矛盾激烈而尖锐。这个城市占了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达一千万,在南美算是个超级大城市。年末的几天,好多人聚在五月广场示威抗议。过年期间,布市电力供应不足,十几个区出现了断电,在我们住的隔壁街连续停电了十一天。时值盛夏,白天高温达四十度。夜晚,居民到街上抗议,把街边的大型垃圾桶拉到路口封路,垃圾倒在路中央烧起来。
楼下超市的大姐,福建的,是个有缘人,指点着我们去办了当地的交通卡。我们隔天就去他们超市买东西,也总要聊上几句,每次她都不动声色地给我们买的东西打折。这份好意我们也没说破,默默领受了。知道我们要在布市呆一个多月,很不解,“这有什么好玩的阿。闷死了吧?”
“我去跳探戈,逛周末市场,得空品品酒,何况还有这么好吃的牛扒呢,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快就走。”
有一次突然想吃绿豆沙,跑去问大姐超市里卖不卖的。大姐从后头拿了一袋出来给我们,“这没得卖的,小姨台湾街买来的一直没煮,又不会做,你来正好都拿走吧。”我怎么好意思白拿,熬了一大锅绿豆沙,冰好了给大姐送去。她竟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把锅子放下,打个招呼急急走了,怕她要还我珍珠。
临离开布市前,大姐说也没什么送我们,就请我们吃烧烤吧。我因为答应了别人的生日会而推辞了。大姐大约觉得我认生,竟有些失望。
走前,背了个大包特意去超市里跟她告别。是有些不舍的。
狼哥跟四光同是热爱钓鱼的,相识也是这一份共同的喜好。他家里除了渔具就是制作渔具的工具,别的没有,哦,还有一堆渔具制作工具书。第一次见面,在狼哥工作的餐厅,穿着一身厨师服在店里张罗。给我们开了啤酒,端了点海鲜,切了一盘上好的三文鱼片,又忙去了。
刚开张不久的饭店,供应给这一带商务区的白领,只开午市,按重量收费的自助餐。在布市,这类餐厅主要由移民来的福建人来经营。在这同一条街上相隔两个铺位就有另一家同类餐厅。这家新餐厅盘下来装修了一半,隔壁那家老餐厅就找人过来捣乱,威胁要拿家伙来干掉。这家老板也有人撑着,双方在各自老大撑着出面聊,新的这家说不开店也行,但店面装修费都搭进去了,赔一万美金拉倒。对方不肯赔,这店就横竖开起来了。
布市的中国黑帮,其实就是福建人不同家族间的利益体。这家看不顺那家,就抄家伙来闹,或是雇一个巴拉圭人拿枪一蹦。餐饮如是,超市如是。中国人在搞中国人。布市的警察也搞不懂中国人在搞什么,干脆不管。
狼哥两年前从洪都拉斯黑心老板那里逃生出来,一个人坐着飞机到了阿根廷。后来黑心老板给在香港的狼哥姐姐打电话,发话说,当年费了五十万把他从大陆弄过来,现在跑了要赔钱,不赔的话就找人去阿根廷把狼哥灭了。钱给了,这事才算完了。
说起洪都拉斯的那一段日子,都是苦。“如果不是那个黑心老板不把人当人看,也就忍了。可他没把我当人看。”
平安夜那天,狼哥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过节。满满的一桌,花蟹,鱿鱼,羊肉片,肉丸子,金针菇,丝瓜,通心菜。这些中国人吃的东西,在平常市场里是见不着的,要专门去到另一个区的中国城(当地人叫台湾街)才能买得到。这些在国外自然稀罕也难得,都是贵价的。这样的款待自然也是知道我们在外不容易吃得到国内的口味,特意张罗的这么满满一桌。红红的火锅底料辣的直冒汗,这料子自然也难找全的,干红小辣椒,桂皮,花椒,八角,凑全这些不说,底料是狼哥自己做的,比现成买的又要香出很多。只有中国老乡才会在吃上不会亏待自己人,毕竟我们是来自于一个有美食文化的国度。在千万里之外,狼哥对萍水相逢的我们拿食物填充了对祖国的思念,这份厚实的诚意也在这一桌子用心准备的食物里完完全全地交付给了我们。
一面抹汗一面开怀大吃,我们用好胃口来回报这一桌子的美食。
阿纲千辛万苦的,也终于在阿根廷找到了落脚地。这一路的辛苦和付出,又岂止是十几万付诸蛇头能衡量?
那么千辛万苦的来,值得吗?
阿纲苦笑笑,“不都是为了生活吗?我爸妈有两儿子,我哥在老家结婚生子咯,那我就出来呗。家里有个人出来好一些,要不别人看不起。”
福建人觉得能出来闯世界的才有本事,窝在家里没出息。这种观念跟我家里相差好大,我们家乡,孩子无论在天涯海角去念书,大多还是回老家。
“那回去么?”
“回去不知道能干嘛。”
花了这么大功夫出来,深知回国了就很难再出来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把人的意志吞噬得消沉。相对于早些年来阿根廷的,早已成家立业,置了房产,有了生意,虽然钱没有以前好赚,但不会太难过。天道酬勤,这个道理在中国人身上特别能发扬光大。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留下有很多苦楚,离开也断然没那么轻松。不过毕竟年轻,就这点资本再拼几年再说分晓。
想起来了一句狄更斯的话,这是最坏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
我们离开布市的前一天刚好是为狼哥送行。他决定要回国,娶妻,过日子。记得刚来时,狼哥还对四光说,来了,干嘛回去。在这随便做点什么不好。
出走,有无数个理由,追逐前程,跟过去说再见,为着自由,茫然了去寻找出路……
回归呢?是不是需要有比出走更大的勇气。毕竟相对于一往无前的未知,要重新面对可预知的人生障碍并要与其共生共存或是超越,这也是极不容易的。
T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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